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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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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羽瑄對於顧延凱故意撕毀離婚協議書的行為非常不能諒解,她也不管他還在養傷,想著反正他好得很,除了右手有些不方便,能吃能睡能拉,於是就在他出院的隔天銷假上班去,留他獨自一人在家。

當然,她還不至於那麽沒良心,她給他一本外賣店家名片簿,要他餓了就打電話叫外送,方便又省時。

為了他,她已經請了兩個禮拜的假,雖然老板跟同事都沒有說什麽,但她還是會過意不去的。

劉羽瑄大學時讀的是很冷門的歷史系,畢業後工作的地方是一家規模不大的私人古文物歷史博物館——每天都跟死人的東西為伍,這是顧延凱以前嫌棄她的話,但她甘之如飴。

因為她從國中開始就對這些古文物和文化非常感興趣,可以成天膩在其中而不覺得煩。

而她現在工作的私人博物館,名為「安陽」,正是她的指導教授所設立的,地點位於北投,地段有點偏僻,但由於老教授在學術界有著不小的威望,「安陽古文物歷史博物館」在北臺灣算是有點小名氣。

她在裏頭的工作很雜,是業務也是小妹,還是館場導覽員,有時候還要擔任紀念品店的銷售小姐,一人當好幾個人用。

博物館的員工不多,其中有一個跟她工作性質相像,正是她大學時的好友,東方荷洵。

劉羽瑄跟東方荷洵正好是一熱一冷的絕妙搭配組合。劉羽埴外表清麗算是中上之姿,尤其一雙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眸像是會說話般,個性活潑帶點小熱情,嘴角總是常漾著淺笑。

她蓄著一頭及肩的直發,身高一百六十八公分,四肢修長有點偏瘦,平常不愛化妝,雪白滑嫩的肌膚是天生麗質,愛做牛仔褲搭配襯衫的利落打扮,一如她的性格般。

而東方荷洵容貌就不能只用中上來形容了,她有著巴掌大的細致臉龐跟五官,身材高姚纖細,留著一頭快及腰的黑發,是個舉世無雙的大美女。可這位大美女是個不折不扣的冰山美人,總是面無表情,話少表情更少,只有在好友劉羽瑄面前會稍稍不同。

此時她們正在小巧的辦公室裏,喝著東方荷洵泡的紅玉,難得悠閑。

「撕了?」

東方荷洵聽到劉羽瑄說顧延凱車禍後喪失大部分的記憶跟能力,就連他最愛的李如嵐都給忘了,還對對方嫌棄得很,甚至將兩人都已經簽好的離婚協議書給撕毀了,她不禁挑高她那對美麗的眉,表情玩味。

「對,撕了。」劉羽瑄一點都不覺得好玩,她憤恨得很。

「後來我又拿出一張,逼他簽名,他卻抵死不從。」他是手受傷,腳可沒事,想起她拿著離婚協議書追著他跑,他繞著客廳逗著她的畫面,她就一肚子氣。

「看這樣子,他現在不可能再簽名,也不可能跟我到戶政事務所辦離婚了。」

「沒錯。」東方荷洵直接澆熄了劉羽瑄心頭仍存有的一絲絲期望。

就算腦部受創後醒來,失去了某部分的記憶,但人們最掛念的應該是擱在心頭最重要的那個人。東方荷洵清楚劉羽瑄跟顧延凱之間所有的過往跟恩怨,顧延凱放在心尖上的人絕對不可能是劉羽瑄,而是那個讓人倒盡胃口的李如嵐。

因此照理說,顧延凱該記住的人,應該是李如嵐才對,怎麽會是跟他幾乎形同陌路、沒有感情的羽瑄呢?真是怪了。

「我總覺得在某個細節上怪怪的,但其中的關鍵點我還沒有領悟。」

東方荷洵會這樣說是其來有自,她是雲南高原某特殊民族的後代,遺傳了來自家族的靈力感應,說她是冰山美人除了因她表情冷,還有因身懷靈力之故,她的體溫也比正常人要低,手指頭摸起來始終是冰冷的。

「你是感受到什麽了嗎?」劉羽瑄問道。

經好友這麽一說,她真的覺得顧延凱在醒來後,整個人都和以往不一樣了,尤其他瞅著她的眼神充滿炙熱,這是連在以往他們談戀愛時,她都不曾在他身上看到過的。

東方荷洵用纖細的指頭彈了彈劉羽埴的額頭。

「我不是萬能的神棍,掐指一算就能全盤皆知。」她思索了一下。「改天找機會讓我當面會會他好了。」她家族最強的是感應能力,若能親眼踫面,或許她能感應出什麽。

劉羽瑄也順著開玩笑,「那改天你到我家去一趟看看他吧,我實在不想跟他一起出門,搞得好像在約會般。」

「也好。」東方荷洵又問︰「說到家……如果你不想見到顧延凱,搬出去不就行了?」

劉羽瑄聽了瞇起眼。

「才不,那間房子當初是登記夫妻共有,協議離婚時,顧延凱也答應要將房子給我,還立了字據,我不會讓他反悔的。我是可以將他趕出去,但畢竟現在還是夫妻關系,再加上他剛出院,這樣做未免顯得太無情。」劉羽瑄跟好友說了她心頭的盤算。

「再加上你也知道我爸,他斷然不許劉家出現婚姻離異、破壞家風的人,我下定決心離婚,其實也有著被趕出家門的心理準備,既然會被趕出家門,我無論如何也要幫自己留住一個『家』。誰說女人離婚就會一無所有,該是我的我會爭取,反正顧延凱若娶李如嵐那個富家女,李家的嫁妝還會少嗎?」

人不為己,天誅地滅,劉羽宿一都把自己的未來打算好了。

跟顧延凱離婚,最叫她失望的是沒有留下一兒半女,她喜歡小孩,渴望擁有自己的親生骨肉。

東方荷洵聽完好友一番話,拍拍她的肩鼓勵她。

沒錯,誰說女人離婚就該是受委屈的那一方,既然沒有孩子就要拿到房子,誰叫老公搞外遇。更誇張的是,顧延凱從沒真心愛過妻子,娶羽瑄也是為了氣李如嵐,是人都吞不下那口氣,沒閹了他算是他幸運了。

劉羽瑄銷假上班已經過了一個禮拜,這個禮拜顧延凱也不急著做其他的事,他很認真的繼續看電視,學會自己打電話叫外送,偶爾會到住家外頭散步「觀察民情」,好讓自己能盡快的融入這時代。

既來之則安之。

顧延凱是個聰明人,他知道慌亂沒用,唯有努力讓自己適應,才能存活下來,這是在宮裏生活大半輩子所習得的生存原則。

劉羽瑄每日下班回家後仍對他不理不踩,這是唯一叫他比較失望的,不管他再怎麽討好她似乎都沒用,但他可不能急,心急吃不了熱豆腐。

這日,顧延凱的「電視知識」也看得差不多了,他決定把剩餘的時間拿來探索這間房子。

剛出院時他著實嚇了一大跳,這裏的房子一棟比一棟還要高,而且是非常多戶人家住在一棟樓房裏,不像前世是獨門獨院。至於那會跑上跑下的大鐵盒子——電梯,更是讓他差點腿軟,還好現在已經習慣了。他們住在十五樓,不搭電梯可是非常不方便的。

他跟劉羽瑄同住的房子不算大,卻也隔出了四房,主臥房目前是劉羽瑄使用,他則是睡在客房,當他知道身子原主跟劉羽瑄是分房睡時,他非常的失望。

另外還有兩間房……顧延凱走到離主臥房較近的那間,發現門沒鎖,他輕輕推開門往內看,發現裏頭有一個大書櫃,上頭擺滿了書冊。

他大吃一驚,壓抑不住心頭的驚喜。太好了,前世的他最喜愛讀書,書中自有顏如玉、書中自有黃金屋,這理論他是非常認可,每每為宮裏的事煩心時,他總愛拿著自己最愛的書冊,躲在宮裏最清幽靜謐的地方細細品味,好安定自己的心。

顧延凱來到書櫃前,這才發現有好多書都是關於古董文物的鑒定或是介紹,他拿其中一本翻了翻,眼楮卻從此被書給黏住了,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就看起來。

古玩的鑒定,也算是顧延凱的能力之一,在還沒為了心愛的女人進宮前,他是京城富商的嫡幼子,在家排行最小又聰明,頗受雙親的疼愛,由於家業跟家族前程自有上頭幾位哥哥擔著,他無憂無慮,成日埋首在喜愛的書堆,做任何自己喜愛的事情,其中一件便是陪著喜愛古玩的父親到處尋寶鑒定,無形之中便習得許多知識。

再加上進宮之後,隨著鬥爭他地位越來越高,眼楮所瞅著、別人所貢獻的,都是些好到不能再好的珍品,他眼光自然更高,也更挑了。

顧延凱就這麽沈溺在書香世界裏,這一看就是好幾個小時,也忘了吃午餐,直到劉羽瑄下班回到家。

劉羽瑄七點下班回到家,門一開發現客廳一片黑,不像前幾天,一開門就有個站在玄關漾著討好笑容迎接她的人……

拜托,她要自己清醒點,這種情況才是正常的好嗎!在顧延凱正式跟她撕破臉之後,他每天都早出晚歸,下班後不是等候李如嵐公主的召喚,就是跟朋友去吃飯喝酒、跑趴或上健身房。

她總是自己一個人吃飯,打發睡覺前的時光,還好她有一大櫃子的書陪她。

這樣的婚姻生活任誰都受不了,她再次覺得自己跟顧延凱離婚的決定是對的,只是現在離婚協議書被撕了。

顧延凱肯定是跑出去找李如嵐了,她就不信他能忍多久,只要公主一召喚,他怎麽可能不隨傳隨到?

劉羽瑄對於他的作為很嗤之以鼻,李如嵐明明就把他當傭人使喚,就算有感情,只怕也沒有到願意嫁給他的地步,若她猜得沒錯,李如嵐是在尋找家境更好的富二代對象,顧家雖然不錯,但跟李家也不過在伯仲之間,對眼光很高的李如嵐來講,她是看不上眼的。

不過,她也沒好心到去提醒顧延凱,否則一個不小心,被認為自己是嫉妒李如嵐才會搬弄是非就冤枉了。

劉羽瑄走進房間做簡單的梳洗,換上舒適的休閑服,今天是小周末夜晚,她打算到附近她喜愛的小面館吃個晚餐,再回來挑本好書泡個澡。

本來準備要出門了,她腳步卻忽地停住,心忖要不先到書房挑本書好了,反正現在肚子還沒很餓。

劉羽瑄來到書房外,推門而入,這才發現顧延凱坐在她的位置上,桌上的臺燈亮著,他正埋首於書中,專心得直到她走到身邊他才發現。

顧延凱訝異的擡起臉,「你回來了?現在是幾點鐘啊?我竟然看書看到忘記時辰……」他的話停在她一臉怪異的表情中。

「你為何亂翻我的書?」劉羽瑄說不上來此時心頭的感受,她記得顧延凱向來是不喜歡看書的。

他自詡走在時代尖端,對3C產品有莫名狂熱,曾說就算要看書只要拿著平板滑一滑,就有各式各樣的電子書任君選擇,又何必捧著一本厚重不已的書,麻煩的翻閱著。

劉羽瑄的看法卻跟丈夫不同,她就喜歡捧著厚重不已的書,喜歡一頁一頁摸著紙張,喜歡聞著書香,喜歡書本實質的觸感。能窩在不被打擾的角落,看著自己喜愛的書,完全沈浸在書的內容當中,忘卻外在的紛擾,這對她而言才是人生一大樂事,就好比他剛剛……

奇怪,顧延凱真的很討厭看書,可她剛剛明明親眼見他沈浸在書海裏頭……喔,不,不對,肯定是她眼花了。

「對不住,這書太吸引人了,我一看就放不下來。」

她沒眼花,顧延凱的的確確在看書,而且看旁邊那一疊書,他像是已經看了好幾個小時,但這怎麽可能?!

「你怎麽了?表情有點不對。」顧延凱註意到劉羽瑄的不對勁。

「你以前很討厭看書的。」她問。尤其是關於古文物和古文化的書籍,他曾譏笑那都是死人的東西,有什麽好看的?

但現在,他手上拿著的明明是本歷史古物介紹……

顧延凱楞了一下。「人總是會變的。」他勉強找了個理由搪塞,現在確定這身體的原主跟他的個性是大大不同了。

為避免劉羽瑄再繼續探究下去,他趕緊轉移話題。

「我肚子好餓,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好嗎?」

劉羽宿一又楞住了。

顧延凱一看她僵住的表情,不禁暗嘆。「該不會我發生車禍前,不曾陪你出外用過餐吧?」

劉羽瑄無力的揚了一下嘴角。「之前有,但後來沒有了。」

她本來不想跟顧延凱一起出門,不想兩人在他失憶的這段時間有太多交集、糾纏不清,可不知怎麽的,她突然想要試探發生車禍後的他,到底邇有哪些地方跟先前不同。

「我是正打算出去吃面。」

「吃面?好,走,我們一起去。」顧延凱喜孜孜的,起身越過劉羽瑄率先走出書房。

「可只是去附近的小面館而已。」

顧延凱回首。「小面館好,小面館的口味才最家常,最讓人喜歡。」

前世在宮裏,他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,最最回味的卻是她曾為了感謝他的幫忙,在宮女用的小廚房裏幫他煮的那碗面……

劉羽瑄又僵住,人是會變沒錯,但他的變化也未免太大了。

位於巷子口的小面館有個別致的店名叫做「小雅」,是經營面館的年輕夫妻他們年僅兩歲大的女兒的小名。

老板娘只比劉羽瑄大沒幾歲,跟經常光顧的她很有話聊,這日又見她到來,熱切的歡迎著。

「羽埴,你的老位置正空著……」老板娘的話倏地停住,因為看到跟在劉羽瑄後頭,她那許久以前來過一次的老公。

坦白說,老板娘對顧延凱的印象並不好,因為他曾當面嫌棄過他們這個小面館,不過顧客永遠是對的,既然上門來了,沒道理給臉色。

「今天兩個人,還是我給你挪個大一點的位置?」

「不用了老板娘,還是老位置。」劉羽瑄的老位置是個靠窗邊只能容下兩人的座位,有點狹窄,尤其對高大的顧延凱而言。

她猶記得上一回跟顧延凱來,也是坐在同樣的位置,他從頭到尾都臭著一張臉,但今天……劉羽瑄偷偷打量隨她一起入座的顧延凱,瞧他一臉好奇,倒沒有嫌惡的神色。

小面館采半自助式,自己劃單,然後去櫃臺結賬。

「你要吃什麽?」劉羽瑄問。

「餛飩湯面。」顧延凱想念餛飩湯面的甜蜜滋味。

劉羽瑄狐疑的瞅了他一眼,但還是幫他勾選餛飩湯面,自己則是吃幹面配酸辣湯,還加點了一些小菜。

不一會兒,東西都送上來了,看到熱騰騰的面,兩個人肚子裏的饑餓感都翻騰了起來。

顧延凱先吃了口面,讚嘆的說︰「味道真好,不油膩也不會太鹹,面條滾得剛好,很有嚼勁。」

劉羽瑄想隱藏錯愕,但訝異的表情仍難以掩飾。

顧延凱發現了她的打量,但他等到兩人都用完餐後,才開口問︰「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?你一直打量我。」

奇怪的地方太多了,為什麽在一場車禍之後,人的個性會前後差異這麽大?!

「你可以接受在這種小面館用餐?」

「為什麽不行?這面館雖小,但整理得很幹凈,煮食的地方也不混亂,東西又好吃,沒得挑。」

劉羽瑄聽完之後,沈默了片刻,才說︰「發生車禍前,你喜歡的用餐地點不是知名高級的餐廳就是五星級飯店,你說唯有這樣的地方才能襯托身分,唯有這樣地方的食物你才吃得入口。你跟我來過這裏一次,我幫你點的面你一口都沒吃,從頭到尾都臭著一張臉,還當著老板娘的面出言嫌棄。還有,我記得你很討厭吃餛飩的……」

種種行為都跟車禍前差異太大了,讓劉羽瑄不禁越來越困惑。

面對劉羽瑄的質疑,顧延凱倒也聰明,他反問︰「改變如此之大的我,跟之前的我,你比較能接受哪一個呢?」

他本來要用「喜歡」一詞,可想想又算了,還是不要太急躁的好。

劉羽瑄又沈默了,但她的表情告訴顧延凱,對於改變之後的他,她雖訝異但卻是能接受的。

顧延凱的嘴角揚起一抹小小的笑弧。

他不會要自己跟身體原主一模一樣,雖然他占用了這具身體,對原主的作為他可鄙視得很,怎麽可能讓自己淪落為那等下流的人。他要讓她逐漸接受改變後的他,重新贏回她的心。

顧延凱沒奢望劉羽瑄說出答案,反正她的表情已經說明了。

「既然吃飽了,我們就別占著位置。」他比比店門口,還有客人正等著位置用餐呢。

「我們去散步消消食如何?」在這當下,主導權仿佛都回到了他身上。

他們走去距離小面館不遠的一個公園,今晚天氣很好,月光如水,晚風輕拂,甚至擡頭還看得見在光害嚴重的都市夜空中難得一見的星星。

顧延凱接續先前的話題。

「我們何不把那場車禍當作是個契機,我因此覺醒,只會比以前更好,不會更差。」他有信心,自己絕對能比原本的顧延凱表現更好。

「你好或不好,不是對我,而是對你自己而言。」劉羽瑄無意再跟他在人生道路上同行,他的好壞對她而言已不重要。

沒錯,她是覺得現在的他好多了,但那又如何?一旦他失去的記憶恢覆,是不是一切又打回原形?

顧延凱清楚她的想法,「你何必想太多,我們何不學學詩仙李白『人生得意須盡歡,莫使金樽空對月』的瀟灑呢?搞不好我這輩子,記憶永遠都不會再恢覆。」劉羽瑄看他的眼神又是一副很難理解的樣子。

「你知道嗎?與其說你喪失記憶,不如說你根本是換了個人似的,形體沒變,但靈魂不一樣了。以前的你對整支iphone手機了若指掌,但絕對念不出任何李白的詩句,而現在的你對手機一無所知,卻能在談話間靈活運用古人詩句。」劉羽瑄說出她的觀察。

這情況豈不是怪哉?絕對不是一句「人總是會變的」就可以輕易帶過的。

這次,顧延凱沒有回答,用一副「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」的表情避開話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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